【見山是山】照料者：在大帽山終身服侍

「大家咁辛苦上到大帽山，當然想有串燒賣食、有枝熱嘢飲，所以我一定要日日响度。」

位處香港最高山峰的大帽山郊野公園，有一家總是亮燈的茶水亭。不論是香港最大型遠足籌款活動「毅行者」的健兒、大小賽事的參與者，抑或縱走「針草帽」路線的行山客，甚或一家大小到山腳飲茶遊逛的老幼，幾乎都會來江火連（連姐，又稱蓮姐）的茶水亭歇息。然而，若把時間倒帶至約30年前，即是茶水亭經營之初，大帽山卻是另一個模樣。

「以前不流行行山，大帽山沒那麼多人和車，在這裏很悶的。」那為何從小生活在城市的她，會萌生到山野工作的念頭？「以前做過工廠、街市，換個環境，心想來郊外也不錯呀。誰知一做就廿幾年。」

能成為山間「名店」，她說從沒什麼經營心得，只是像打理一頭家般上心。每早清晨七時許開店，先清潔店舖與桌椅，溫熱燒賣、魚蛋，盛載豆腐花，再排列好糖果、雪條、汽水及玩具，等待第一位客人到來。

但跟一般士多或小食亭不同的是，她會特意預備香蕉及能量飲品，並容讓人自攜水瓶購買食水。從細節中，看得出她是諳熟行山客需要的人。

「我以前唔識行山的，是小食亭的朋友仔（客人），常常跟我說大帽山這邊好行、那邊好靚，令我都想試試自己隻腳，就行吓囉。」從前她只在小食亭前的草地閒逛，如今開店前總會晨運，從海拔477米的茶水亭慢跑，遁大帽山道走往約海拔950米的大帽山雷達發射站，「去程4.4公里，回程加起來8.8公里，個半鐘就完成了。只要均速上落，就不傷腳啦！」

她所有行山與跑步知識，都來自客人。「舊時我哪知什麼是麥徑（麥理浩徑），全是聽人說，聽聽埋埋就識囉！許多朋友仔上來跟我講：『連姐，今次我跑上來又比上次快幾多幾多！』他們的分享對我好有得着。」她最在意的，不單是生意額，更是山下學不到的知識：「從每個上山的朋友仔身上，我都能學到很多；我近幾年能完成十公里、半馬比賽，全賴他們給我的福氣。」

願照顧大帽山所有成員

她多年來默默守護客人，說最難忘是2016年1月23日，一股強烈寒潮襲港，大帽山清晨氣溫跌至零下2至3度，道路與植物都結冰了。「當時香港人沒遇過雪災，不懂要什麼裝備，」當時正巧舉行HK100跑山比賽，整個山頭都是遊人、參賽者與疲於奔命的救援人員，大家匍匐前行，都凍得手腳彊硬，「當時情況真的很惡劣呀！我只能連續兩日兩夜留守，給他們一點食物和熱水暖手和飲用。」

不單是人，她連動物也顧念。「大帽山常有狗仔走甩，我會幫手問人，或找人收養。上星期就有隻小狗，一直從大埔跟朋友仔跟到大帽山，後來才知是屬於我另一個朋友仔的鄰居，真是好好彩，我跟這兩個人都好死黨呢！」

在山上的日子有艱辛也有歡樂，連姐能一路堅持近30年，原因比想像中單純，「我們中意個山囉！好多朋友仔都說平日返工好緊張，但花幾小時就能走到這個世外桃源。行山是很辛苦，但一來到，想不通的事都會開竅。」

在山中生活多年，也令她看透人事變遷。「每年行山、比賽的人都有些變化。有人年紀大了、有人行山慢了，有人退役山賽後仍帶小朋友來。」也有人不能再來了。

「但大帽山反而沒甚改變，只有2018年颱風山竹襲港時，吹倒了不少樹木。」她常說大帽山是她的家，「舖頭門口有棵山櫻花樹，那邊有棵穗花杉，它們長到幾高我都知道。」

連姐只願一直在這山，給茶水亭亮一盞燈；如杜甫詩云「雨時山不改」，是她當下最純粹的信念：「從沒想過退休，做到走不動為止。我今年幾多歲？不要說了，哈哈！」忘了說，因她的笑容甜美如蓮子蓉，才有連姐/蓮姐的稱號。

文/gi@Breakazine
攝/sin@風火山林
修圖/Something Moon

註：「見山是山」為Breakazine與風火山林合作項目，文章內容原刊於第75期《Breakazine》。